對一把傘的糾結,着實折磨了他很久。
那時,他們時不時會碰頭,也不全是約會,有時,他陪她公幹,有時她會去看望他,或者,帶孩子一起玩,或者純粹吃個飯,忙裏抽閒,坐而論道。
見一次很不容易,往往要期待很久,加上週密籌劃,瞅準你有空,我有閒,方能得成。
俗話説,計劃趕不上變化。對他們而言,變化趕不上電話——往往一個電話,她要去上班,他要去辦事,見面説特別難了。
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,少之又少。
那次相見,晴空萬里。在咖啡廳裏,吃了個飯,小心翼翼地抱了抱,親了親,激情萬丈,還是她冷靜,淡然處之。
畢竟是公共場合,點到為止,萬不可放開手腳,肆意妄為。
一杯咖啡還沒涼透,窗外,漸漸瀝瀝飄起雨線。
他説:“下雨了。”
她説:“你沒有帶傘吧?等下到我車後備箱拿把傘給你。”
他笑笑,不置可否,但內心安然,縱陰晴無度,有愛,有她,就是豔陽高照。
她鑽入雨簾,打開後備箱,撐傘,又走回咖啡屋門口,接他。
他接過傘,高高舉起。
兩人並肩而行,傘外雨潺潺,雨聲如歌。
她的車消失在雨天的街頭,他緊握傘柄,感覺那裏還有她的手温。
還有一次,她正在陪客户談生意,接到他的電話,方向盤一打,車子便向他駛近。
他發現她的寶貝也在車上,便和孩子一起,坐在後座,逗孩子玩。
這是第幾次和孩子相處,已記不清了。
從最初的疏遠,到後來的接納,一大一小,竟顯得十分親融。
分別的時候,她開車回家,欲送他,遭拒。
他説:“我就在這下車,走回去,這是單行道,你兜來兜去,繞路,太麻煩了。”
她滿臉驚愕,説:“這麼遠走回去,不累呀?外面這麼曬。”
沒等她説完,他説:“沒事啦!我戴了帽子。”
她對孩子説:“寶貝,把傘給叔叔!”
孩子尖叫:“不行,這是我們家的傘。”
她耐心解釋:“他會還給我們的。你看外面那麼大的雨,叔叔會曬死來。”
孩子很懂事,把傘遞給他,説:“拿着吧!”
多虧了這把傘。
入伏以來,久雨初晴,天空之空,陽光之列,超乎他的想象。
到家後,他發信息給她:“幸好撐了傘,要不然,非曬破皮不可!”
她得意地笑,説:“還不是要聽我的吧!”
兩把傘在手上,他都不想還,傘下是愛的天空,曾經罩過她,自己再撐,感覺兩個人在這天空下相依相偎。
但她不依不饒,催他還傘,他心想,真是小氣,一把傘都這麼摳門。
他先還雨天那把舊傘,她接過來,開玩笑似的説:“你真是厲害,我家的傘都到你那裏去了。”
接着,她又感歎:“真是奇怪,買再多的傘,總是找不到,隨手能找到的,不是壞了,就是感覺不順手。”
一語道盡生活的另類規律。他深有同感。
還有一把陽傘在他手上。
一看是她的專屬,小巧精緻,他更捨不得還了,去東南亞旅行的時候,他帶着;上班的時候,他撐着;走哪都放在包裏。
晴天遮陽,雨天擋雨。傘一撐,彷彿愛人來。
有人問他:“你怎麼撐把女人的傘?”
他笑而不答,心裏美滋滋的。
她時不時催他還傘,不是小氣,而是她覺得送什麼都可以,不可以送傘。傘,諧音散,她不想跟他散,想長久。
她不是迷信的女人,但涉及到與他交往,就敏感起來,患得患失,總有揪心的疼。
他心裏很清楚,有借有還,再借不難。
終究還是要還傘給她,但能拖則拖,拖得越久越好,有她的傘在,就像她在身側,愛在身邊。
這一把傘,是不是撐出了是男女之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