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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庭温馨散文赏析:老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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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随着时间的推移,什么都会流逝,淡化,忘却,唯有亲情,爱情不会。

家庭温馨散文赏析:老大

父母当初怎么想,儿女们全然不会知道。别的人家都“重男轻女”,唯独咱家是“惯老大,嫌老二,屈老三”。

头一个男孩“老大”降临张家,想象得出,张家祖上一片欢腾,一阵青烟。

父亲张仲华,是东北人,母亲张彤芳是宁波人,一个很“南”,一个很“北”,怎么就走到了一块,组成了“张姓”家庭,至今也还是个谜。要不是父母早早故去,搁在今天,兴许我会向二老刨根问底,会写出点什么弯弯绕的东东来。

“老大”也就比我早来张家一年,次年,“大跃进”后一年,“老二”我降生到张家。一出生就像是个“次品”,就开始不受待见。成人后的有一天,我才从父母开玩笑时嘴里突噜出的一句话得知,他俩当初生完老大,极想要的是一个女娃,结果,摊上了我。可想而知,我出来的多么不是时候,多不讨喜。

难怪爸妈从小那么不待见我,好吃好穿好玩的都悄悄给了老大。老二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。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“妒忌”,只觉着心里一阵阵泛酸水。又觉着是自己的亲爹亲妈,“老大”又是自己的亲哥哥,好坏也不会相差到哪儿去。就算我这拨留给父母点儿遗憾,也还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疙瘩。从起名字看,家里做主的还是母亲,我俩张姓后面那个字,随了她娘家和她的出生地:宁波。

又过了几年,估计父母又下狠心了,怎么也不甘心,不信就折腾不出个女娃来。于是,“老三”跟着来了张家,还是个男娃。“老三”比“老二”还惨,是“二老”之后痛上加痛,雪上加霜,多此一举的“产物”。

论长相,“老大”生下来就标致,越长越像父亲,有棱有角,眉清目秀,白皙俊朗的美男子一枚。“老二”生下来,用现在的新词叫“呆萌”,白归白,脸上的线条不清晰,长得不土不洋,不中不西的,像母亲。“老三”一出娘胎倒是小洋人一个,有红似白,水灵灵,瘦精精的。

论个性,“老大”精明过人,敏捷圆滑。“老二”木纳憨厚,反应迟钝,“老三”古灵精怪,城府不浅。

在家里,三兄弟面前,“老大”倒是从没有居高临下,称王称霸过,对两个弟弟呵护有加。天地良心,丝毫没亏待过我俩。“老大”平生只有一件耍滑头的事儿,被我“记恨”了一辈子。那是半大不大的时候,父母差我俩去菜场买菜,那个年头,尤其买个猪肉,猪油,豆制品什么的,不仅要聘票证,还要起早排上个长队。夏天也就罢了,赶上天寒地冻的凌晨,弟兄俩站在大雪天的室外,拎个菜篮子,冻的想哭出声儿来。每回排队,“老大”都让我排着,他钻进菜场旁的一家豆浆油条店,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豆浆,吃完两根油条出来,也正好排到我,买好了菜。带回豆浆油条,这就算我俩共同完成的家务。挨冻的是我,关键我回家也不敢多说,“老大”更记不得去说,父母当然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哈哈!

若干年后直到今天见面,我还常常以此段囧事戏说,声讨“老大”,“老大”也总是会不以为然干笑一声,“建华”倒是每次都会笑出眼泪来。

“老大”从小到大成绩优异,顺风顺水。跟着父母,我俩从北方到南方,从河北大同装甲兵学院怎么就一脚踏上了江南,又踏进了这么一座小城,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。

相隔一年出生,据老人说,那会儿我们哥儿俩形同双胞胎。翻开家里的老相片看看,其实也不是很像。只是个头一般高,又每天同出同进,形影不离,着同式样,颜色的衣服,鞋帽。上同一所国小;健康路国小,红旗国小,又上同一所中学:镇江师专。

碰上兄弟俩在家犯浑,总会被父亲大吼一声后逐出家门,这已是家常便饭的事。刚开始被赶出去,会气的跑出很远。有一年夏天的晚上,“老大”在父亲的一声“滚出去”之后,真的跑的没影了,母亲急的已经哭了,不住在家埋冤父亲,父亲让我去找。我一直追到中山路和电力路的交叉口那段铁道跟前,还没找到“老大”。

回头看时,只见远远昏暗的路灯下,马路那头,父亲只穿了一件裤衩,光着身子,手里摇着一把蒲扇,急呼呼地往前大步走着。矮小,瘦骨嶙峋的身子,在昏黄的光影中,看上去是那样的憔悴,令人怜惜一个小老头。

铁道两端被拦住了,正轰鸣着,经过一列长长的货车车皮。货车过去时,围栏打开,这才发现对面人群中有“老大”的身影,他也正往回走来。我迎上前,拽住“老大”指了指远处的父亲,父亲好像也看到了我们,怔了一怔,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扇子,扭身往回走了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
读书阶段的“老大”,没见过他为作业和考试犯愁过一次。上学跟玩似的轻松。尤以数理化成绩为佳,常常在家辅导我的作业和考试。多半时间只见他在和同学玩耍,打篮球什么的。

赶上下放,怎么就轮上了他,下到了小城乡下七里甸附近的一个村子。从那天起,父母在家开始为他们的长子唉声叹气,感觉他落到了水深火热之中,流放去了“西伯利亚”。

除了叹气,三天两头,父母差我坐公交车或是蹬着自行车去“老大”下放的村子,给他送这送那,记得最清楚每次要带一大包“京纲齐”。每次去“老大”村上看他,心里都酸酸的,苦苦的。他也像是被泡在苦水里,在弟弟面前故意强忍着。

这个期间好像“老大”跟着在文工团乐队的谭虎练起了“黑管”,练的很苦,放假回来每天都在练,也把黑管带去村里练。家里也想让他学上个技艺,能有机会往城里调。

那些日子,“老大”一有时间就拼命在家苦练着,“黑管”像是一根他求生的救命稻草,管子里发出的声音充满着哀怨和惆怅。当然,偶尔,也能听他练上一段“波尔卡”,这也是他向往阳光的心声。

好像没多久,“老大”被调上来了,直接去当了兵。其实家里最想当兵的是我,我却始终没赶上。记得跟父母一道送“老大”当兵,看着他穿上军装,跟一大帮小年轻,上了一辆绿皮卡车开走了,我竟然哭的稀里哗啦的。回头看了一眼母亲,母亲眼圈也红红的,父亲瘪瘪的嘴唇使劲抿着,脸色铁青。

当兵毕竟要比下放光彩的多,父母脸上开始有些光泽和红润了。曾经在志愿军文工团唱过女中音的母亲忙家务时,嘴里也会情不自禁哼唱起她们那个年代的老歌来。家里曾经凝固过一阵子的空气,随着“老大”去当兵,一下子舒畅,祥和起来。父亲松开了紧闭的嘴唇和木刻一般严峻的脸庞,连走道的步履也变得轻盈起来。

“老大”当兵之前在家待了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。我们家住的那栋楼,是当年小城为数不多的一栋所谓“高干楼”,楼上下住着的都是小城几位局级干部。左邻住着公安局长家,右舍住着交通局长家,再往左,住着宣传部长一家。起初,家家院子没有隔栏,敞开着,也经常走动,后来,不知什么状况,家家都隔起了竹篱笆。

左邻王家,跟我们家关系走得最近,王家孩子王“建国”,小时候是这栋楼的“大哥”,魁梧的身材,保护神一般,成天领着一拨孩子出出进进。“建国”下面好几个妹妹,“建美”,“建华”,“建慧”。王家和张家大人平时也客客气气的,也来往自如。孩子们更是不分彼此,钻过竹篱笆就窜上了门儿。

烧菜,煮饭缺这缺那了,一声吆喝,一把葱蒜,一瓶酱油,一根黄瓜,从竹篱笆这头或是那头,很快就递来递去。

起初,谁也没觉察到,张家“老大”与王家“三女儿”建华聊得甚欢,而且常常是隔着两头的竹篱笆在聊,一聊能聊上整半天。“老大”是怎么取得了“建华”的欢心,后来怎么又悄悄聊成了对象,两家人都蒙在了鼓里。

直到“老大”当兵前结了婚,两家人还处在恍恍惚惚之中,没缓过神来。

“老大”去浙江一军当的兵,我已经从工厂调到了文工团。一次跟着父亲,谭虎,有为等去了“老大”部队看望他。至今还记得“老大”在军营里精神得很,瘦了,也黑了,感觉腰杆也硬朗了许多。父亲抽着水烟带袋跟他嘱咐了很长一会,又带他进城吃了一顿“大餐”。看得出来,父亲很骄傲,军人之家从此有了接班人,父亲也跟我说了一句;你哥哥这么上进,下面就看你的了。

“老大”当兵,扔下“建华”在家待着,倒是常往我们家跑,跟我们母亲,也是她的母亲唠家常。早一年,家里常常收到“老大”寄给家里的信,寄着寄着,尽顾着往“建华”家里寄“情书”了。父母着急想得到点“老大”的音讯,只有去问隔壁住着的“建华”。

很快,“建华”怀孕了,又生下来女儿“璐璐”。“老大”在部队回不来,前前后后,除了她们家在忙乎,我这位“小叔子”代替“老大”,成天往医院跑着送这送那儿。就差照顾“月子”了。

记得又赶上“对越自卫反击战”,两家人又开始慌了神,生怕“老大”他们部队被派上前线。父亲嘴上说的硬,说当兵哪有不准备打仗的,还能怕上前线?心里却跟母亲在家一劲犯嘀咕,整日坐卧不安。毕竟是家里的“老大”啊,做父母的存点私心,也属正常。

父母不光心里,包括所有言语行为中都太爱“老大”了,整天“老大”长,“老大”短的,唠叨着,我这个“老二”尽管家务事干得最多,又成天在二老跟前晃悠,忙里忙外的,还是没讨喜过,“老三”就跟别提了。

有消息传来,“老大”所在的部队有人被派上了上前线,“老大”侥幸没赶上,没当几年兵,又回来了。

“老大”转业后分到规划局,后来又派去了深圳,再后来。。。。。。兄弟三个各忙各的,偶尔回趟家聚聚,逢年过节在一起过个节又分开。

父亲病重住院时,弟兄仨倒是一直守候在他病床前,直到他的故去。跟着三年后,母亲又病重入院,兄弟仨拖家带口,又送走了母亲。

父母相继走后,自然“长兄”为父,年年除夕,聚到“老大”家里,热融融的吃上一顿父母真传给大儿媳妇“建华”的烹饪手艺——几道张家拿手好菜,看在眼里,吃在嘴里的那一刻,总觉着还有家的味道,有与父母相伴的感觉。

展开来回忆和叙述会是一个长篇,“回放”过曾经,“快进”到今天,一晃几十年过去,都已“耳顺”之年。

“老大”还是越长越像父亲,“老二”越长越离了张家的族谱,不知“肥硕”到了哪个家族里去了。

“老三”基因也许更远了点儿,或许跟我当年一样有一种潜在的自卑感,总是躲在不愿与人交往的地方,自得其乐。

张家独有的遗传基因幸好还有几位儿媳在接棒提炼,优化,传承着。张家二老当年一直未了的“求女”心愿,从张家三兄弟的后代起,不吃馒头争口气,“嗖嗖嗖”,相继三个女儿降生张家。曾经被“嫌弃”过的张家“老二”,还多“赚”了一个“小公鸡头”。

张家的三个女娃都成了家,璐璐和莹莹还都有了她们的娃。

“老大”转悠了一大圈,又回头做起了文化和艺术营生,“老二”一家,干脆“泡”在“艺术海洋”里,上不来“岸”了。

“老大”女儿璐璐与老鲍家儿子鲍达成婚,与老鲍家成了亲家。从那时起,每年除夕的家庭聚会,都和亲家一道凑在一起过了。口口声声中,感情我们与老鲍家也成了“亲家”。

因为结了这个“亲家”,“老大”一家开始过起了无忧无虑,幸福而殷实的日子。

隔三差五,要么他,要么大嫂,会想起打个电话给“老二”,问问日子过得怎样,贝贝如何如何了?小贾拍戏了没有?依然保持着“长兄”,“长嫂”的大家风范。

寻常的日子里,大嫂把“老大”照顾的妥妥帖帖,甩手掌柜,好逸恶劳惯了,”老大”跟着大嫂享着清福。血糖高了,大嫂每顿为“老大”调配粗粮,杂粮,盯着他按时服药。这对由隔壁邻居,隔着一道“竹篱笆”谈成的对象,结成的夫妻,一眨眼也都到了老年。

谭虎回老家开独奏音乐会,“老大”不止一个电话的叮嘱“老二”,别忘了,一定得回来捧个场啊!就跟他自己开音乐会似的。

音乐会前后,正赶上“老大”住院控制血糖,调理身子。我去医院看他,走进病房的一刹那,猛然间,像是看见父亲坐在病床上那样,从上到下,活脱脱的一个父亲的身影和形态。

这一瞬间,我忽然觉着我们兄弟俩都苍老了许多,尽管眼前浮现的还是童年时代的场景和画面,定神看到对方的那张脸,那才是活生生的现实年轮和岁月的痕迹。

大嫂早就会玩微信了,要不是她在微信语音中告诉我“老大”住院,我还真不知道。大嫂一边告诉我“老大”的血糖状况,一边轻描淡写的安慰我说,你放心,你哥检查过的所有身体指标都很好,很正常,只是做些调理,不用来看他。。。。。。

我接“老大”出院,去到谭虎音乐会现场的那个傍晚,他扣了一顶帽子在头上,从电梯上下来,那个画面太像父亲了,我顿时觉着心头一阵发酸,发堵,发紧。他倒是若无其事,强打着精神,我赶紧上前扶起他,穿过医院的长廊,走到街上,拦下了一辆的士。。。。。。

谭虎音乐会火爆成功了,“老大”开心得不行,满脸褶子花一样乐和着。

过后,我写了一篇音乐会的随笔微信发给他,他说字太小,看不清。过了一天他从医院回信给我,说终于看清了,说看过有点小感动。

“老大”说的感动一定是真感动,他跟谭虎也是兄弟相称,相处。谭虎也应该算是我们张家的兄弟。

前天,大嫂发来几张“老大”的照片,说在医院顺便做了眼睛“白内障”的微创手术,非常成功,让我放心。我说,大嫂您幸苦了,“老大”有您我会放心的。

都说“长兄为父”,这些年,长嫂里里外外忙乎着,操劳着,也更像张家的母亲了。

这几年,写下过不少的文字和文章,过意不去的是,很少在文章中提及“老大”,只在一篇散文《篱笆墙的影子》里,记述过他和嫂子的一段“爱情故事”。

小时候,很少想到我们也会老,如今,当真都老了,回想起来的,又尽是些我们小时候历历在目的往事。

什么都会流逝,淡化,忘却,唯有亲情,兄弟情,爱情不会。

我想; 不管怎么说,不管到什么年岁,老哥仨的家族血脉里,会永远传承,流淌着老张家的“DNA”。。。。。。

作者:张波

公众号:张波纯文学杂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