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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学生岁月的美文欣赏:暑期留校度艰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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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站:回首往事,心中总是会不住的颤抖,因为那段岁月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,下面我们一起看看这篇《暑期留校度艰难》。

回忆学生岁月的美文欣赏:暑期留校度艰难

晚上十点躺下正准备入睡,手机短信铃声响起,翻开一看,是太原刘新春学兄发来的一首“致明章君”小诗:

初会明章正少年,

暑期留校度艰难。

三块煤糕千滴汗,

一池清水两付肩。

半月昏晨织美梦,

一场暴雨化泥滩。

弟兄操场互拭泪,

黑泥记下今世缘。

读着,读着,四十四年前的一段往事又涌上心头,浮现眼前。

那是1964年的夏天,我十五岁,在沁县中学国中(65班)二年级读书。学校放暑假回家,母亲含泪告诉我,家中断粮已一个多月,全靠野菜、树叶和借邻家的一点粮食度荒。看到全家大小一个个面黄肌瘦,我的心头不禁一阵阵酸楚。

其实,家里尚有口粮在生产队的库房存着,只因我家人口多(兄妹九个)、劳力少(老大,哥哥明德才十七岁;老小,弟弟明珠只有两岁。哥哥和父亲是家中仅有的劳动力),生产队实行按劳分配,我家挣的工分少,又没钱交口粮款,当然就领不到全部口粮,饿肚子也就理所当然。本来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,我回来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,家里更是雪上加霜,父母亲越发满面愁容。

一天晚上,从东坡村借粮归来的父亲神色凝重地对我说:“明天给俺孩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,你去长子羊放羊吧。”第二天天刚亮,我手拿鞭杆,背着书包跟着父亲到了七、八里外的西山脚下,找到正在卧麦地的长子羊群。父亲跟老羊把作(羊工头头)说:“俺这个孩子在城里中学念书,放假回来正遇上家里没粮吃,求你帮帮忙、救救急,让他跟你们放羊赶个嘴,只吃饭,不挣工钱。”老羊倌满口答应,一个劲地说,太为难孩子了。父亲说,顾不上这些了,只要有口饭吃,不外出逃荒就行。离开时,父亲把草帽戴在我头上,再三叮嘱我,要勤快,要听话,抽空别忘了看看书。我紧咬着嘴唇,强忍着泪水,连连点头,目送着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。

所谓长子羊,是特指每年夏收后,从长子县赶到沁县来卧地放牧的羊群。这群羊有800多只,由四个羊工放牧,还有两条牧羊狗。长子羊给队里卧麦地积肥,队里按羊群的数量和卧地面积的大小付款,并负责管吃送饭。

早饭后,一声鞭响,羊群起圈出坡。老羊把作前面开路,其他羊倌站在路两旁的庄稼地边呼喊吆喝,甩鞭抛铲,防止羊儿吃了庄稼;我和羊狗则断后驱赶。800只羊儿前奔后涌,一路浩浩荡荡向山坡进发。待把羊群赶上山坡吃草,大家才松得一口气。家乡端村坡广草肥水美,是放牧的好地方。面对蓝天云彩,绿草羊群,几个长子羊倌心旷神怡,总会站在圪梁上,海开嗓门,唱小调,唱上党梆子,无忧无虑,忘乎所以,真正是羊胡上了山,好比做了官。我却满腹心事,一脸愁云,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一是为家里能否度过饥荒而担忧,二是为自己无力替父母分忧而自责。于是屡屡暗下决心,一定要发奋读书,将来有所作为,使家里彻底摆脱穷困,为父母争光争气。

午饭过后,羊儿卧晌,一卧就是几个钟头,正是复习功课的良机。我便坐在树荫下,拿出课本叽哩哇啦地念俄语课文、背俄文单词,引得叫板凳的小羊倌也跟着我“乌器吉里”(老师)、“哈拉少”(好)地念个不停。老羊倌对我说,孩子,你有志气、有出息,将来当了县长可不敢忘了咱们在一块放羊。我只是惨然一笑,无言以对。每晚回家时,羊倌们总要把剩下的十几个窝窝头塞进我的书包,让我拿回去给家里人吃。

沁县中学是省立重点中学,知名度很高,每年初高中各招两个班,高中班的招生范围遍及全晋东南十六七个县。能考入沁中读书,是一件非常不易而且十分荣耀的事。我和哥哥都先后考入沁中,令全村人羡慕不已。我到长子羊放羊赶嘴的事在全村一下子传开了,引起了人们的议论、叹惜、同情。消息竟然传到了学校。

天无绝人之路!一天晚上,我放羊归来,母亲告诉我,你明天不用去放羊了,你的班主任王老师今天骑自行车来咱家说,孙校长得知你放羊的情况后很着急,生怕你就此失学,特地让他来通知你,叫你务必进城,留校勤工俭学。听此消息,我高兴得一夜睡不着。

第二天一早,我特意去和长子羊告别,老羊倌摸着我的头说:“孩子,太好了!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,我就知道你天生不是放羊的命。”和他们相处了半个多月,他们对我处处关心照顾,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他们,离开羊群呢。离别时,小羊倌板凳和摇着尾巴的两条羊狗一直把我送下了山岗。

我匆匆回家,担上行李赶到学校。班主任王志皓老师领着我去校长办公室见了孙新校长。孙校长深情地对我说:学校很同情你家的艰难,为帮你度过难关,决定让你留校和高中32班的刘新春同学抹煤糕。你们可以免费在学校灶上吃饭,抹煤糕还可以挣钱为下学期交伙食费。孙校长还勉励我一定要克服困难,好好读书。我流着眼泪,给孙校长深深鞠躬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

学兄新春长我三岁,段柳村人,父母双亡,是个苦命的孤儿,他品学兼优,是班级和学生会干部,暑期无家可归。我家贫穷潦倒,我既是班上的文艺委员,又是学校少先队大队长。我俩配对组合抹煤糕,可谓门当户对,同病相怜。当天下午,我俩跟着总务管理员张巨保来到礼堂南的小操场上,那里已备好了两大堆煤和一堆红土。老张从库房给我们拿出劳动工具,告诉我们煤和红土的配合比例,并言明工钱:抹好、晒干、搬入库房,一块煤糕5厘钱。

说干就干。我们先配料,按老张说的比例,铲一锹红土,铲三锹煤。一直干到傍晚才配够一天的料。我俩累得气喘吁吁、满头大汗。互相一看,不由得哈哈大笑。两个人满脸乌黑、浑身是煤,他笑我是非洲人,我说他像黑包公。新春说,小兄弟,咱们还不能休息,得连夜把和好的煤和红土阴上水,以不误明天杂稀煤抹煤糕。水井在学校茶炉房边,井台有五、六层台阶高,距工地足有400多米远。我个子小,担水的扁担钩拴到最短,担着水桶上井台仍然是东磕西碰、咚咚嗒嗒。井又深,井绳长,老一阵才能绞上一桶水来。暑期的校园寂静无声,夜晚一片漆黑,茶炉房里老鼠的响动都能吓我一跳,让我毛发悚然,惟恐有鬼突然出现……

第二天清晨,我俩把前一天夜里阴好的煤土,三番五次地杂成煤泥。早饭后紧接着便抹煤糕。新春兄抹,我铲煤泥,过一阵互相替换,我抹他铲。我们认认真真、一丝不苟,煤糕抹得光溜溜、平展展,摆放得纵横有序、整整齐齐。老张几次来检查,夸奖我们干得好。就这样,我俩晚上和煤阴水备料,第二天抹成煤糕,日复一日干了半个多月。每天收工,我们总要回头检阅一下战果,看着偌大的操场上整齐的黑色方块队,心里充满了喜悦,期盼着下学期的学费、伙食费有着落。

天有不测风云。一日中午,天降暴雨,短短半个时辰,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被冲得面目全非、一塌糊涂。早几天抹的搬起来晾晒不久准备入库的煤糕变成了黑泥滩;后几天抹的还在地上躺着的煤糕,也被冲淋得凹凸不平。目睹残景,我俩伤心地哭起来。老张在一旁埋怨道:“干透了的煤糕你们就是不入库,都被冲塌了,这损失怎么办?”孙校长见状后对老张说:“别说了,这是天灾,他俩的损失也不小。”他慈祥地安慰我俩:“别哭了。数数看没搬起来被淋了的煤糕还有多少。这些还能用,给你们算数。”此后,我们接受了教训,有了防灾意识,隔两天入库一次,再未受到损失。又干了七、八天,暑期快结束了,煤糕不抹了,我才回到家中。值得高兴的是,我走后,大伯、姑姑从四川、河南火急寄钱回来,交了队里的粮款,领回了口粮,我家顺利度过了饥荒。

回首这段往事,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颤动。我怀念父母亲,是他们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10人抚养成人,养育之恩刻骨铭心、永志不忘。我怀念大伯、姑姑,是他们省吃俭用,年年寄钱回来帮助父母抚育我们,使我家一次次度过难关。我怀念恩师孙新校长,是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,给了我最大的帮助,把我从辍学的边缘拉回母校的怀抱。他像慈父一般关怀我,不仅帮我暑期留校度艰难,而且到我升入高中39班后,他仍在关心我的生活,除让我享受较高助学金外,还自己掏钱为我交过两个月的伙食费,使我能够安心学习、完成学业。如其不然,我也不会有今天。我还怀念长子羊,它使我懂得了什么是纯朴善良;怀念小操场,它是我和学兄新春并肩战斗过的地方,在那里,我们经历了艰苦生活的磨炼,结下了终身难忘的不解缘。

啊!母校,孙校长,65班,1964年暑假——我永远的人生回忆,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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